top of page
作家相片Sunny Chen

屬於你我的心裡故事-《群眾》

已更新:2020年1月1日

近年世界各地的社會運動非常盛行,各種議題,從政治、性別、勞工到環保,無一不上街頭抗爭,某一方面是否也代表了資本主義及民主政治的瓶頸或衰敗,本來社會上就沒有完美的政治制度,只有不斷地修正改革,才能盡可能創造公平正義的人類福祉,另一方面,是否也代表民主政權統治下,依然容易忽略或包容多元化、多樣性的觀點。


王世偉用獨舞表達《群眾》,相當令人好奇,乍聽之下的《群眾》應該是要人滿為患的站在舞台上,義憤填膺、憤恨不平,用肢體或道具表達抗議(嗯,我是非常庸俗的平民老百姓),但他竟然只用一位女舞者來填滿整個舞台,讓我有點不安,卻也相當好奇(這完全是個具衝突感的行銷賣點)。


開演前十分鐘入場,觀演規則:「或站或坐,沒有觀眾席,有大量煙霧,如有需要可索取口罩。」光是規則就足以引起好奇,有一種對未知的期待與驚喜。觀眾從門外進到空蕩蕩、沒有任何道具器材、沒有佈景,甚至相當漆黑的LAB,瞬間覺得虛無,心生懷疑:「這是我付費來看一個沒有任何舞台誠意的演出嗎?」(我其實不用付費看了四場XD,但站在如果我是觀眾的角度,大概會這樣想,但我心裡知道接下來才精彩,會有一種打開層層禮物的感受,因為整檔演出有太多驚喜。)


虛無看不見的東西乘載了我們,也許是理念、陽光、空氣或自由


觀眾不自覺地受燈光和我們的引導下,在中間區域坐下,面對燈光,(自由入座真是太好玩了,我瞬間很喜歡在前台觀察觀眾的選擇與行為),在大家都還好奇與放鬆之下,孝慈已在觀眾的背後默默出現,背著一個充滿空氣的大透明塑膠袋,彎腰舉步往前慢行,她像勞工,像平民百姓、像我們每個為了生活前行的人,塑膠袋裡承載著家庭生計與夢想;她走進觀眾,跨過觀眾,進到所謂的"舞台",此時電視新聞餵養著她,而後,她與大塑膠袋共舞,那些在塑膠袋裡的"夢想"就如同空氣一樣透明看不見,如此虛無,好像追求塑膠袋裡的"虛無"是一種愚蠢;突然,孝慈用塑膠袋將自己包裹,在裡面掙扎、衝撞,甚至是稍息立正,塑膠袋這時成為框架、阻礙、制度等等,最後逃離塑膠袋,將幕簾拉開,裡面衝滿煙霧,那就像醜陋的事實,邪惡的地下政治,滿溢傾洩而出,煙霧四散,向觀眾而來,即將充滿整個空間。

乘載著重量舉步前行的孝慈 攝影:周嘉慧

孝慈就在這些煙霧下翩翩起舞,時而痛苦,時而沉浸,那像我們內心面對社會運動的掙扎,對社運現況的未知、個人內心的徬徨與掙扎,猶豫是否該投入?是否該瞭解?是否該觀察?抑或是沉浸在自己稀鬆平常的生活裡就好,隨歌起舞,不聽不聞,最終,一番掙扎過後,她往煙霧的方向跑去,消失其中,當觀眾不知怎麼回事或下一步時,傳來許多人說起自己故事的片段聲音:「我的名字是XXX,我的生日是幾月幾號,我從事XXX的工作」等等,當大家還沉浸在這些聲音裡,逐步放鬆時,煙霧處卻往觀眾丟出了一個煙霧彈,好似要我們時時警惕...。


掙扎過後,往前衝的我們


慈湄的聲音做得很好,光是這段"人聲"就讓我想落淚,那些每個人自白的聲音,代表著每天我們在捷運公車上看到來來往往的人群,為著不同目的,做著不同工作,有著不同的夢,這段聲音帶給我很多的畫面和想像,好奇這些人的背景為何,長得甚麼樣子。在我們沉浸於這些想像時,孝慈突然從背後出現,臉上戴著口罩,手中拿著煙霧彈,原來,在家的一番掙扎,消失在煙霧後,抵達了抗爭的現場,她發抖,比著許多手勢,中指或是拇指向下,大概是在反政府,罵髒話之類的,她慢慢走進觀眾,沉重、穩重且清楚地比著你和我,似乎是想產生一些連結,又或是提醒你我同心等等,孝慈緩慢地伸出手邀請觀眾與她握手,四場以來第一位觀眾皆毫無反應,也可以說是不知道怎麼反應,有點茫然,但當孝慈再度邀請,第二位觀眾皆會牽起手,孝慈即坐下,依偎著,觀眾此時的反應挺有趣,有些會讓她靠,有些會摸摸她的頭,有些拍拍她的背,有些正襟危坐,有些不知所措,有些在牽起的那一刻已經淚流滿面,而目睹這一切的觀眾,在這一刻似乎感受也牽起了更多的情緒與情感。某一場看見觀眾淚流滿面時,我差點也快淚流滿面,我們內心渴望牽起對方,也希望被牽起,但那一面害怕被傷害的隱形牆面,總讓彼此有著隔閡,任何關係中,似乎皆如此。


好事不常,孝慈休息沒多久,即在觀眾席內不停地"摔跤",那種摔,真是讓人覺得好痛,又好自虐(上次看到如此自虐又痛的大概是林正宗《悲傷ㄟ曼波》),怎麼有辦法毫無警戒或自我保護意識下將自己摔入地板,這裡我不禁佩服孝慈的勇敢與全然的付出投入,這"摔跤"大概代表著在家裡或在內心的一種前進或不前進,出門或不出門,抗爭或不抗爭,妥協或不妥協,放棄或不放棄的掙扎吧。我們在重大的事件中,像結婚、離婚、辭職、搬家、分手、離家出走等等,內心有過多少次的掙扎與猶豫,而關係我們未來的社會運動不曾也是?勞工冒著被遣散、被霸凌的風險站出來爭取權益;LGBT冒著被出櫃,被觀看,被歧視的風險站出來希望能被理解,有太多重大的社會運動冒著風險去實踐心中的價值,而這些不就是我們掙扎與猶豫的原因嗎?


孝慈累了,靠在邊上換上褲子,喝口水,穿上背包與鞋子,戴上帽子與口罩,前行,fight!掙扎過後,她準備好了,繞著觀眾,此時燈光音樂加速,越來越快,越來越大聲,越來越躁動,我一度覺得自己到了夜店,孝慈動作變得快速,移動貫穿觀眾,打破觀演方式,打散群眾,四支紅色燈管突然往下降,觀眾不得不移開,那是權力,是一種壓迫感,而身為被壓迫的我們不能不動,就這樣在這些燈光閃爍,躁動不安的氛圍下,孝慈再度從黑暗消失。

準備去現場fighting的孝慈 攝影:周嘉慧

行動過後一如往常,但內心卻鬆了一口氣


這次,孝慈從消失的那裡拉著白色霧面的長型布條負重前行,用力地、奮力地拉著這塊看似輕盈,卻相當沉重一步一步往前走,當孝慈從遠方往前行時,背後地上一盞黃光,有一種讓我覺得孝慈是神的錯覺(這一趴我一直無法跨過去XD),在這十幾米的負重前行的最後,她以身體後仰之姿撐起了這塊布,配上慈湄的聲音,每個人訴說"自由":「我覺得我是自由的」、「我無法定義自由」、「我不知道如何定義自由」,這時,我驚覺,那塊布上全寫滿了人名,用這些聲音寫滿了代表自己的人名,也跟前面的人聲有了連結,那塊布上全寫滿了談論自由的這群人,而這些人為了自由已經往生,但孝慈正用力地撐著他們,如台灣撐香港這般,又或者可以說,是這些人在撐著孝慈...。


孝慈最後將這塊布鋪在自己身上,如同屍體,放開後,布縮回,起身甩甩布,並將其整好,孝慈的手充滿了戲,一個短短三秒的動作,撫平,拍拍,卻說了很多:「安息吧,接下來就是我們的事了。」(此時的我,已被孝慈的手戲確認他不只是舞者更是表演者無誤)。

獨自一人拉著白霧色的布往前行 攝影:周嘉慧

簾幕再度慢慢開啟,陽光灑入,孝慈往前慢慢走入,那些充滿紅磚的另一世界,是殘破的廢墟,是抗爭過後的土地,打開窗,聽到孩童的玩樂聲,也許是空地或公園,一如平常,一如生活裡的點點滴滴,而這一切就離我們這麼近,這麼近,毫無隔閡,抗爭即在生活裡,生活轉角即是抗爭現場,如此諷刺且真實。


孝慈曖昧模糊地謝幕,也不能算謝幕,而是對著這些殘破與看不見的信念,道聲:「謝謝。」世偉想討論群眾運動的孤寂感,我想全都在孝慈肢體的掙扎裡看見了,也在觀眾的反應裡見到最真實的情況,也許面對孤寂,我們可以以溫柔的方式。

55 次查看0 則留言

Comments


bottom of page